油炸杏鲍菇

我给你自由。

【马蛇】醍醐

 * Smlz X Sword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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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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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龛上的菩萨在三炷香后似是阖上了眼,烟雾寥寥地绕上以腹贴地的坐骑。佛教真言灌进耳朵挠得人浑身发痒,像是给人上了一层难解咒语,却又不必挨过被压于山底不得动弹的百年。

神婆的手掌从脊骨拍到后脖子,好似要将人的神魂都拍得归位。韩金脖子后的一块骨头突然被按住,神婆在妈妈紧张的眼神中叹了口气:“痴儿。”

或许是天机不可泄露,神婆的解释模模糊糊,韩金的思绪跟着烟一块腾云驾雾,不知到了哪儿去。妈妈拉着他低头道谢出了门,皱着眉头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白痴的意思,他想。

只是因为最近玩电脑的时候脖子又前倾了。

 

胡硕杰在训练赛结束之后摘下耳机,想着和身边的人沟通一下刚才出现的一些问题。韩金低着头听,对方总是会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加上许多解释,好像在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是那么难以入耳,余光瞥到胡硕杰的手搭在大腿上,手腕上被磨出一个粉红的小坑。

“你觉得呢?”在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胡硕杰把问题抛给韩金,企图赢得一些小小的互动。韩金“嗯”了一声,握着鼠标把输出面板给关掉,偏过头发现胡硕杰还在盯着他。这个“嗯”不带一点颜色,到底是同意的意思还是不同意的意思呢,胡硕杰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国文课堂做着令人抓耳挠腮的阅读题。其实韩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早早地就把椅子转过去了,胡硕杰却还拿手指绕着耳机线进行着自我批评。

韩金默默地听着,想着要不要再补点什么词上去,平时他懒得分这点心思出去给自己的语言系统纠结措辞,只是因为今天的训练赛赢了稍微有点开心而已,仅此而已。

或许他一直在拔剑出鞘,忘了如何敛去锋芒。说不出漂亮的话,看着对方略带惶恐的表情只能绷紧自己的脸。

韩金磕磕绊绊地把长剑塞回背后:“嗯,你说的有道理。”

胡硕杰的自我检讨做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睁大一点发涩的眼睛:“啊,啊是吧,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一起加油哦!”

搭在腿上的手举起来握成拳做了个鼓励的姿势,配上大大方方展开来的笑容,韩金又把脸转了过去。

 

队员们讨论着要不要出去吃夜宵,在火锅烧烤小炒中绕了一圈,不知道是谁先拍板然后大家纷纷响应要去吃火锅。韩金刚洗手出来刚好听见最后的结论,不轻不重地在众人身后抛下一句“我请客”,他看见藏在各色毛衣后面的胡硕杰露出惊喜的表情,觉得要是自己能读懂唇语就好了。

夜晚火锅店的热闹能够让人忘记浮在城市空气里的细碎困意,汤底沸腾得好似游戏里能烫死魔物的岩浆,筷子们夹着荤素往里面滑,不一会儿就都被烫成通红的颜色,裹着油和香料折磨着口腔黏膜。好像人们的情感都能跟着火锅一起搅和着沸腾起来,撞着肩膀碰着杯,几块肉下了肚就再也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

胡硕杰听着大家说黄色笑话时也只能捂着嘴艰难地咽下去还没有被晾凉的食物,他倒是很享受这样吵闹又亲密的气氛,像是上海菜肴极具特色的的浓油赤酱,从嘴角边溢出来,又烫又香。

韩金在雾的对面看到他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表情,被蒸气熏到揉着眼睛,被辣到以后抓着瓶装豆奶猛地一吸就是一半,然后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侧过脸和别人说话的样子。

不够平静的海面翻起白浪来像奶盖,明明只隔了一个浅浅的海峡,怎么这人就跟裹了一层糖似的,动起来和说着话时候都抖着糖粉。

韩金低头喝了一口碳酸饮料,气泡在舌尖上完成一次小型爆炸,只给上颚带来一点点痒。在还没有结束的热闹氛围中提前起身去付钱,支付面板的上方弹出消息说一会他们先去路口打车。服务员递给他一颗小小的糖果,绿色的包装纸,坚硬又圆润,韩金不是很想吃糖,但还是伸手把它收进外套的口袋。

火锅店里的路像是弯弯绕绕的弄堂,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韩金看见低着头玩手机的胡硕杰,把重心放在右脚,站得有点斜。刚想问他怎么没跟着大部队一块先走,胡硕杰先收了手机抢答:“刚才我去了趟厕所。”

然后呢?韩金看着他。

胡硕杰突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然后......就迷路了诶。”

 

末班车闪着绿灯缓缓停在站台,马路一侧是鼎沸的广场,一侧是安静的物质。风沉在黑暗里像一团抓不住的柔软棉絮,胡硕杰眯了眯眼,手术过后还没有缓过劲来的脆弱角膜总是对辐射和空气流动格外敏感,韩金犹豫了一下伸手捞起他身后的兜帽盖到头上,帽檐围着一圈厚厚的绒毛,挡住了风和骤降的气温。

胡硕杰扒开绒毛朝韩金笑笑:“啊,谢谢你哦。”韩金只是点了点头。

胡硕杰想起上次韩金送给他的那个水盆,盛上了水之后放在离空调出风口近一点的地方,好像就真的起了作用,一点点的水分渗进空气里化成了湿润又柔软的欢喜。

亮着灯的招牌显示店铺还在营业中,胡硕杰看见马路对面一行眼熟的字:“那家奶茶店我们那里也有诶,马哥你有喝过吗?”

韩金说:“没有。”

“你喝吗?我请你喝吧。”胡硕杰说,“它家的黑糖奶茶我觉得蛮不错的。”

反对的话语又被咽下,韩金的手指摸到口袋里糖纸尖锐的边缘,在皮肤上落下甜蜜的伤口。沉默被理解为同意,两个人站在马路对面等着指示灯变色,对面的店家突然关掉还亮着的灯箱,胡硕杰“啊”了一声然后在绿灯的时候小跑了几步过去,韩金看见他对店家说了几句话,又转头朝自己挥了挥手。

打烊前的最后两杯奶茶仿佛格外浓稠,吸管搅着液体能感受到轻微的阻力,韩金看着胡硕杰低头在手机上调出付款用的二维码,跟着“嘀”的一声松了口气。风还在吹,穿过指缝和头发,刺激着皮肤的应激系统。

胡硕杰偏过头看韩金喝了一口,问:“甜吗?”

“有点甜。”

“是吗?”胡硕杰也跟着喝了一口。

两个人沿着来路往回走,顺着奶茶的由头说起家乡的口味,胡硕杰从国中附近的奶茶店一直说到自己上下学时道路两边油炸食品的气味,说起花莲的海和礁石,淡水的车站和海鲜,环岛路上的芋头牛奶冰,语言系统连着皮肤的感应器,冻得他牙齿发颤。

胡硕杰没有发现自己在讲话的时候一直不断地往韩金那里靠,手指摩擦着对方的羽绒服外套,韩金瞥了一眼,把奶茶换到另一只手,左手垂下来和胡硕杰的手靠在一起,颠簸的频率正好让两人的指缝相贴,像一副完整的拼图。

他们看见路口的队友们还在跺脚等着,加快了脚步,风往怀里灌。

“晚上好冷啊。”胡硕杰拉了下拉链,“奶茶也变冷了。”

“嗯。”韩金转了转手里已经从温热变成微凉的纸杯,“但是很甜。”

“啊,那下回买三分甜的好了。”胡硕杰说。

韩金想着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指向的并不是奶茶,而是一位鼻头已经被冻红了的人。

他说了下回。

或许还有下下回,下下下回,在打烊的城市里填补被风沙割开的伤口。

 

车前灯照过来,暖黄色的光线把视线切割成两半。

在大家的抱怨声中,韩金拿着那杯奶茶理所当然地跟在胡硕杰的身后钻进车后座,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肩膀贴在一块,膝盖靠在一起,呼吸也撞在一处。

或许小时候的那位神婆真的有通达神明的能力,韩金觉得自己浸在游戏里的时间可以扯出好长好长的一条棉线。心里攒着一团火,把时间和精力扔进去就能继续烧,从黑夜烧到白昼,又从日升烧到月落。

有一根麻木了很久的神经突然被软化,在一辆行进中的出租车里恢复了一些直觉,胡硕杰的影子盖住了韩金的脸,许多快乐和难过的记忆快速地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压在骨头上的重量稍微轻了一些,绒毛贴上脸颊,玻璃窗沾住了还没有来得及落地的雨,画着重复的斜线。

胡硕杰的眼皮上映着高楼大厦的影子,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才从韩金的肩膀上缓慢地清醒过来,衣服布料在皮肤上印出轻微的褶,一点点的痕迹也会因为某个人发挥出它清晰又欢喜的力量。

“不小心睡着了......”胡硕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到了。”韩金的视线从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手背上转到窗外,却没有动。

 

路灯下是两道亲密的人影。


“下回我请你。”

“嗯?”

“奶茶。”

 

有位美国的心理学家提出过一个名为“六度分隔”的理论,在优化的情况下,你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可以结识任何你想要认识的人。

这是一个多么浪漫又可爱的理论。

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原来都认识。

地球好像被均分成六块的蛋糕,以甜蜜的奶油黏连着人际关系。

 

古人曾将美味的程度由低至高排列。

“譬如从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醍醐最上。”

经年累月,反复历练,反复熬煮。

两人用各自的一部分走到一起。

两个人的,小心翼翼的,不经意的,双倍酿造之后成为极致的甜蜜。

 

在某一瞬间,醍醐灌顶,甘露入心,神佛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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